文 | 张锐
编辑 | 师烨东
3:1。在8月末的雅加达亚运会LOL项目上,中国队干净利落地推平了韩国的“水晶”,赢下冠军。
赛后,《人民日报》在官微称赞道:“电子竞技没有亚军,只有冠军。”《人民日报》的官方公众号也罕见地进行头条推送,恭喜中国电竞取得的胜利。
毒眸发现,比起LOL夺冠后的热闹,在那之前刚刚收获了DOTA2最高级别赛事TI8国际邀请赛 “亚军”的中国DOTA2战队LGD,似乎鲜有人关注。LGD夺得亚军后,央视新闻官微发布了新闻,下面有两千多的评论;而LOL夺冠后,央视新闻微博下的评论超过了一万条。从舆情数据来看,DOTA2决赛当天的数据,也远远比不上LOL。
与国内LOL战队今年才异军突起不同,过去7年,中国战队已经在TI2、TI4、TI6三次夺冠,DOTA2也成为中国电竞界在国际赛场上最有话语权的比赛,“中国VS世界”成为中国电竞与国内DOTA2玩家最引以为傲的事情。DOTA2的选手对冠军的追求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使命感,TI8比赛结束半个月后,LGD选手路垚仍然十分伤感:“看着看着(比赛视频)就哭了。”
DOTA2的不被注意似乎并不奇怪。在2016年创造Steam上百万玩家在线的巅峰记录后,其同时在线人数开始走低,到了今年,在线人数已经不足70万,回到了2014年的水平。“直播观察”给出的数据显示,最近一个月,斗鱼平台DOTA2总观看人气为3059万。相比之下,LOL为7209万,王者荣耀达到9000万,“吃鸡”甚至超过1个亿。在其他直播平台,DOTA2的人气更加惨淡。
今年3月份,前DOTA职业选手“pis”卜严骏在微博曝出,因为拒绝转型吃鸡,被YY直播平台要求“自寻出路”。他在微博表示:“我不会答应YY转吃鸡主播的要求,我知道现在很多游戏热度都已经超过DOTA,只要我还在直播,就不会放弃DOTA。”作为世界知名的DOTA选手,DOTA制作人冰蛙曾以卜严骏的比赛ID“YaphetS”命名影魔这位英雄。
与卜严峻一样,DOTA既是很多粉丝口中的“Dead Game”,又是他们的“信仰”。这款游戏曾经一手推动了中国电竞重新起航,也承载了无数人的青春与荣耀。TI8已经结束,中国未能在偶数年继续将“不朽神盾”留在中国。从德国科隆,到西雅图,再到温哥华,明年上海将迎来属于中国的TI9赛事,这个被玩家称为“Dead Game”的游戏,能在中国迎来它的第二春吗?
2012年,第二届TI(DOTA2国际邀请赛)在西雅图举行。那一天,五个平均年龄只有21岁的年轻人,让场馆里飘满了中国国旗的红色,也让“iG”的名字第一次响彻在西雅图上空。
iG战队的选手ChuaN从V社创始人Gabe手里接过了象征DOTA2世界最高荣耀的冠军盾,高举到头顶,环视一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另外四名年轻人举旗、持旗、披旗,被红色包围,享受着现场的呼喊声。这一幕注定要和当年魔兽争霸选手李晓峰在WCG(World Cyber Games,世界电子竞技大赛)夺冠的画面一起成为中国电竞史上最经典的画面之一。
iG的夺冠不止是为中国电竞带来一个世界冠军那么简单。这支在此前一年由王思聪临时接盘组团的队伍,分享了整整一百万美元的奖金。王思聪甚至免除了10%俱乐部的分成,奖金全部打入五名队员的卡中。这也意味着,开始有人试图重新将中国电竞产业化,并且在之中看到了物质上的回报和收获。在此之前,电竞产业在中国已经艰难地走过了十年。
早在2003年,电子竞技就成为了第99个体育项目,WCG、ESWC、CPL等世界性电竞比赛相继登录中国赛区,中国电子竞技大会(CIG)、中国电子竞技运动会(CEG)也在国内展开,但是,电竞仍然只是局部“发热”,国内整体环境仍然处于“寒流”当中。
央视体育频道在那一年开设了《电子竞技世界》节目。在一期节目中,时任主持人的段暄向韩国著名游戏解说丁一熏问道:“为什么韩国这么多年轻人玩游戏,家长不担心他们的前途吗?”丁一熏解释说:“通过e-Sports造就了很多明星,选手赚了很多钱,社会观念有了很大改变。在韩国,我们做了青少年最想做的工作的调查,排名第一的是职业玩家。”
尽管已经被承认是体育项目,但是当时国内罕有电子竞技的说法,游戏被当做“电子海洛因”,职业选手也容易被贴上“玩物丧志”和“网瘾少年”的标签,沉迷于游戏的青少年甚至会被当成精神病去对待。2004年,广电总局出台禁播电视游戏类节目的政策,《电子竞技世界》开播仅一年后停播。2007年,杨永信在临沂市第四人民医院成立了首家网络成瘾戒治中心,开始了他的电疗网瘾少年之路。
相比于国内的舆论环境,千禧年后韩国的电竞迎来了最好的时期。WCG确立了“电子竞技奥运会”的概念,诞生首个正式电子竞技职业联赛及电视转播媒体。《星际争霸》在韩国更是被称为“国技”,是和足球、围棋同等地位的全民项目,并且在2004年以10万人数创造了电竞史上现场观众人数最多的记录,被誉为“广安里神话”。
反观国内,则只有零星的冠军会偶尔被人关注。2001年马天元和韦奇迪为中国电竞带来首个WCG星际争霸双打世界冠军,2005年被称为“人皇Sky”的李晓峰捧起了WCG魔兽争霸单人项目的奖杯,一年后他蝉联了这个冠军。李晓峰是中国第一个WCG个人冠军和全球第一个WCG冠军卫冕者,凭借一己之力将中国的魔兽水平拉高到世界顶级层次,他也被认为是“中国电竞第一人”。
而在夺冠之前,当时李晓峰在HUNTER俱乐部的月薪是两千块。同一时期,韩国顶尖电竞选手的年薪已经高达几十万美元,还不包括比赛奖金。夺冠后,李晓峰的收入有了很大的提高,还同韩寒、郎朗、丁俊晖等一起登上《时尚先生》的封面。在魔兽争霸这种即时战略类游戏的巅峰时期,正是国内对游戏误解最深的时期,大量有天赋的玩家受制于整个社会环境,不得已放弃职业选手的目标。李晓峰凭借个人努力夺冠,让许多有天赋的玩家看到了职业化道路成功的希望。
几乎就在同一年,中国电竞职业化之路也开始了。历经业余战队、半职业战队、职业战队、普通俱乐部四个阶段后,中国成立了首家职业电子竞技俱乐部WE,由美国IGE公司赞助,李晓峰便是俱乐部刚成立时的成员。在当年国家体育总局指导下召开的CEG组委会年度会议上,国内十个省份的俱乐部同CEG签订了职业化协议,这份协议被认为是电竞职业俱乐部建设的开端。
在电竞产业步履蹒跚之时,DOTA1先一步迎来了自己的巅峰。这款基于魔兽争霸地图编辑器制作的地图,在2003年开始出现;2006年,由冰蛙担任其制作人后,得到进一步改良,成为当时魔兽争霸最流行的对战地图,并逐渐成为青年人中最火的游戏之一。
一位网吧老板告诉毒眸:“09年到11年的时候,DOTA1火爆程度远超现在的吃鸡,基本网吧排排连坐,都在打DOTA1 ,从来没有其他的游戏能够这么火。”2009年,浙大学生伍声组建FTD战队(LGD前身)拿到中国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DOTA1项目世界冠军-SMM总决赛冠军。第二年Ehome连续夺得SMM(DOTA1赛事中的一个项目)、WGT(World Gamemaster Tournamen,世界电子竞技大师赛)等10个国内外冠军,建立了属于中国的DOTA1 王朝。
在此之前,中国电竞在WCG等世界赛事上鲜有统治力的项目,CS为代表的射击类FPS项目是欧美的天下,星际争霸为代表的即时战略类项目则为韩国人掌控。DOTA1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局面,从此成为中国电竞的代名词。
2010年,设计DOTA1地图的冰蛙离开暴雪,同Valve公司进行合作,共同研发一款独立于魔兽争霸DOTA1地图的游戏。2011年,DOTA2以一场总奖金160万美元的TI1国际邀请赛宣告“出山”,一张地图做成一款游戏终于成为现实。但彼时,2011年中国电竞仍然是DOTA1的天下,一流战队和选手的重点仍然放在DOTA1项目上。
当年受邀请的五支中国战队,除了LGD因为人员变动未能参赛外,iG、tyloo、nvcn三支战队并未对TI投入过多训练时间。而Ehome在DOTA1比赛失利后,因祸得福,得以有较长时间准备DOTA2比赛,最终在TI1拿到亚军,分得25万美元,冠军NaVi则拿到100万美元奖金。
如此惊人的奖金,对于国内电竞选手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相比于韩国,在国内电竞职业选手薪资普遍较低的情况下,奖金成为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参加比赛取得成绩,拿到赛事奖金,是很多职业选手为了维持生活不得不走的路,但是当年国内DOTA1的G联赛最高奖金也不过15万人民币。2011年,SMM冠军分得115500元人民币;WDC(DOTA世界冠军联赛)冠军分得10万人民币;ESWC的DOTA1 项目,总奖金也不过24500美元。
当时,Ehome、LGD、CCM等国内俱乐部混乱的人员转会情况便是和薪资有关,因此一支稍有成绩的队伍很容易因为钱而分崩离析。Ehome在2010年创建王朝后,短短一年时间,burning、kingj两位明星选手进入DK;pis和zhou相继离队后,nvcn这支国内前三的战队也随即崩溃;异军突起的tyloo也避免不了重组厄运,xb等选手相继更换队伍。
在DOTA2高额的奖金入场后,一大批原DOTA1的职业选手与战队看到了职业化的希望,随即转入DOTA2,DOTA1项目很快在国内衰落下去。zhou、YYF等之后大放异彩的选手都顺利完成了“转变”,伍声、pis等为代表的高龄DOTA1选手则选择退役。
从DOTA1向DOTA2过渡的三年,国内电竞产业环境也开始明显好转:以LGD为代表的多家DOTA2俱乐部陆续成立;以G联赛为代表的正规的具有影响力的赛事逐渐成型;以腾讯为代表的游戏厂商、广告主参与其中;电子竞技产业涌入了第一批从业者。
艾瑞咨询的行业报告将国内电竞这一时期称为“新兴爆发期”,2009年,中国电子竞技整体市场规模为23.97亿元,相较前一年暴涨4791.8%,新兴电子竞技游戏开始出现,市场规模达到96%,这个占比一直维持到2011年,而DOTA1正是这一时期最流行的新兴电子竞技项目之一。
2011年,一笔“飞来横财”开始进入中国电竞市场。王思聪携首富的5亿启动资金在微博以“强势进入,整合电竞”八个字宣布进入电竞行业,收购因资金链断裂即将解散的DOTA1战队CCM,重组iG电竞俱乐部。
可能他也没有料到,属于中国DOTA最好的日子来临了。
2012年,iG拿到了DOTA2最高级别赛事TI2的世界冠军的同时,另外两支中国队伍也夺得3、4名,也就是说,当年TI比赛的四强,中国占据了三席,这也从此正式宣告了中国在DOTA2赛事的统治地位。
iG夺冠后的第一天,一位玩家兴奋地在贴吧中写道:“从周五早上决赛阶段开始,七点半起床上班到周一下午两点半TI2落下帷幕,只睡了不到15个小时,一共79个小时,三天多啊,我真是疯了!比赛结束了,中国军团对抗了全世界!单车、雅雅、悠小雪、kent等官方民间各路解说整夜整夜的给我们解说……一切都很美好,加油吧!GL,HF!”
iG夺冠后,TI2和iG的5名选手还因此登上了央视新闻频道。央视在新闻中说:“今天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用鼠标和键盘代替乐器为我们奉上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电子竞技大赛。”短短一分钟的新闻视频,不仅让玩家看到了电竞被主流认可的希望,也让资本看到了风向的转变。
要知道,此前以DOTA为代表的电竞,很难得到主流媒体的宣传和肯定。对于DOTA1和DOTA2来说,资金规模小,俱乐部运营困难,没有成熟的青训体系等问题,使得不少优秀的选手在短暂辉煌后就销声匿迹。而由于电子竞技黄金年龄在16-22岁,选手过早辍学,俱乐部也缺乏正规的文化培养路径,这些选手的文化素养也让人诟病,更加深了社会的负面印象。除此之外,奖金的不稳定和低额度也使得职业选手得不到父母的支持,“打职业”成为父母眼中的“不务正业”。
在重组iG俱乐部的同时,王思聪还联合其他大型俱乐部共同成立ACE(中国电子竞技俱乐部联盟),这个联盟是各大俱乐部模仿韩国电竞体系中的KeSPA(韩国职业电子竞技协会)建立起来,制定联盟规定,规范战队注册、管理、转会,负责赛事监督、奖金管理等,试图将这种“不务正业”变得更加职业化。
在韩国,以KeSPA为首的职业电竞体系,使得韩国电竞在短短数十年间跻身世界顶级行列。几乎伴随着三星重工、LG等电子产业的发展,商业财团进入韩国电竞产业,加上政策和主流媒体的配合,包括校园电竞活动、免除兵役等,最终韩国建立起完整的电竞人才选拔体系。
现在来看,iG夺冠的前后,王思聪进入这个圈子,正好代表了资本的一个潮流走向。
2011年之后,中国的电竞行业压抑许久之后终于迎来了资本的井喷期,最先进入这片“蓝海”的是伴随着游戏一起长大的“富二代”。除了王思聪外,合生创展董事局主席之子朱一航、中国稀土控股公子蒋鑫、雏鹰农牧实控人公子侯阁亭、澳门赌王之子何猷君等先后进入投资电竞行业。2011年到2016年这段时间成立的俱乐部几乎奠定了今天国内的电竞格局。除了老牌俱乐部WE、EHOME、LGD以外,皇族(2012)、VG(2012)、OMG(2012)、EDG(2013)、NewBee(2014)等也相继这个时期建立起来。
“王思聪们”资本的介入使得中国电竞俱乐部得以继续稳定发展,国内俱乐部拥有了更加多元的赞助商,直播行业、传统食品行业、电竞周边行业、电竞交易平台等纷纷入局。
2012年后,斗鱼、虎牙、熊猫等以游戏为主的主播平台相继成立,签约退役的明星电竞选手成为聚拢人气的首要方式。依托于热门的《DOTA2》和《英雄联盟》等游戏,直播平台迅速崛起。一些知名游戏主播的收入甚至超过了职业选手,直播平台成为主要的赛事传播渠道。
在赛事中游,万达、苏宁、阿里体育相继宣布举办电子竞技赛事。除了这些A股公司,浙报传媒不仅收购盛大边锋浩方对战平台,投资战旗TV,而且与国家体育总局、华奥电竞共同举办全国电子竞技大赛;完美世界与华懿联合推出国内首个基于大众电视频道的游戏类节目,覆盖国内20家主流省会电视台;莱茵体育布局电竞赛事、电竞自媒体和电竞前端三个领域;深赛格联合联盟电竞投资兴建电竞馆等。中国的电竞行业,从中游到下游均开始注入大量的资本。
水涨船高的还有DOTA2的奖金。
从TI3开始,V社开启“众筹”奖金的模式,除了V社提供的160万美元的基础奖金,每年赛事前特别上架的“本子”销售额的25%也将进入TI奖金池。TI3当年奖金涨幅便超过79%,达到了287万美元,成为全球奖金最高的电竞赛事;TI4的总奖金首次突破1000万美元,涨幅达到280%;TI5的总奖金达到1800万美元,正式超过美国超级碗的奖金池,其中冠军队伍的奖金达到了614万美元;TI6将该记录刷新到了2000万美元,而今年NBA季后赛的奖金才上涨至该数字。
今年,V社更是创造了新的纪录—2548万美元,折合人民币1.7亿元,放眼全球的体育竞技比赛,只有欧冠、温网等重金比赛才能稳压TI一头。作为TI8的冠军,OG战队分享了奖金池的44%,豪取1120万美元。本届TI8结束后,世界电竞选手收入排行榜前50名全部为DOTA2的选手所占领,OG的五名队员全部进入了前15名,队长N0tail更是以373万美元跻身第二名。
越来越高的奖金和越来越多的第三方赛事,吸引到了大量玩家的进入与资本的参与,也推动了DOTA2越来越火爆。2012年,DOTA2在线人数尚不足20万,一年后人数便达到70万。2015年,DOTA2在线人数超过90万,全球活跃玩家超过1000万。2016年3月,DOTA2完成了百万人同时在线的壮举,当年的峰值数字是129万,这也是DOTA2在Steam上最高的在线人数记录。Steam上的数据显示,DOTA2的历史玩家数量(下载和曾经玩过都计算在内)已经超过1亿。
在DOTA2和国内电竞产业蓬勃发展的这几年,也是中国DOTA2成绩最为辉煌的五年,继iG夺冠后,NewBee在2014年的TI4上夺冠。2016年的TI6上,在五支中国战队集体崩盘的情况下,更是有5个平均年龄仅有20岁的年轻选手组成的Wings战队一路过关斩将,闯入了豪强云集的TI舞台,连败热门夺冠队伍DC、MVP和EG,最终在决赛战胜DC,举起了冠军盾,被誉为“护国神翼”。
相比于5年前iG夺冠,这次西雅图现场的中国元素规模更加宏大,在两面五星红旗中间,是蓝色的队旗,现场中国的观众甚至集体唱起了国歌。颁奖的时候,全场的观众在空中挥舞双臂,大喊着:“Wings!Wings!Wings!Wings!”
这次,央视同时用三个频道对比赛进行了报道。同年,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公布的数据显示,2015年中国游戏产业收入达到1407亿元,正式超过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大市场,电子竞技份额占到270亿。2016年底,中国传媒大学南广学院首次在全日制高校开设电子竞技相关专业,还聘请了李晓峰、潘婕(LGD俱乐部CEO)等担任业界导师。
2016年的Wings夺冠,同2012年的iG一样,都已成为中国电竞史上最激动人心的日子之一。但是,不同于iG夺冠后,中国迎来的电竞产业的腾飞。这一次,Wings夺冠后,DOTA2最好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Wings夺冠的时候,TI6的游戏解说之一王兆辉评论说:“我觉得他们五个在一起比较强,如果分开的话,我感觉实力就不如在一起那么强……我希望Wings五个人能够在一起打更久,创造一个新的,属于中国DOTA2的王朝。”
然而,一切却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夺冠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Wings战队便彻底分崩离析。2017年4月19日,玩家发现,基辅特锦赛直接受邀战队的名单中Wings已经改名为Random战队。4天后,5名成员集体发声解释重组原因:俱乐部老板拖欠选手工资已经两个月,并且拒绝给出明确的解释。
基辅特锦赛正赛第二日,Random遗憾出局。5月17日,原Wings选手二冰发布《无耻的队友》一文,称受到ACE终身禁赛的制裁后,两名队员宣布正式更换队伍。这支战队最终因队内矛盾不得不走向了终点,Wings也因此成为唯一一支TI夺冠后彻底解散的队伍。到了今年的TI8,除了一人已经退役外,其余四人分属的两支战队也早早在预选赛中淘汰。
Wings的昙花一现,正像是中国的DOTA2在登上巅峰后,悄然落幕的开始。2017年,五支参加TI的中国战队尚且包揽了2-5名;到了TI8,除了LGD拿到亚军外,其余五支战队均止步八强,失去了四强的席位。
危机其实早就已经开始了。历时五年的资本洗礼和愈加高涨的赛事奖金未能真正为DOTA2创造健康的运营模式。2017年年底,安徽首富王文银之子王玥旗下的上海蓝游文化一度被爆欠薪,他曾是TI4冠军队伍Newbee战队的老板,蓝游文化也曾获得1100万美元的A轮融资。
国内大部分的DOTA2俱乐部也面临经营不善的现状。Wings在夺冠之前,仅仅是国内二三线战队,除奖金外,并无其他有效的盈利模式。夺冠后不到一年,俱乐部也因经营不善出现拖欠员工薪资的局面。
即便到现在,国内的DOTA2战队中也仅有几家处于上游的俱乐部拥有教练、经理人等职业化团队,TI8预选赛有160多支战队报名,不少战队都是有比赛的时候才要临时凑人。《电子竞技》杂志发布的《电子竞技行业人才供需调查报告》显示,目前国内电竞的人才缺口在21万左右,接近六成的电竞从业者行业经验不满三年,八成的机构存在同一部门负责多类业务的情况。
此前成立的ACE联盟也没有像预想的一样对行业的有序发展产生持续的正向作用。有业内人士告诉毒眸,国内DOTA俱乐部跟新人选手一般签订的是长约,跟老人选手签订的是短约,一旦队伍取得成绩,很容易产生转会的纠纷。而作为本该规范行业的协会,ACE重俱乐部而轻选手的运营方式使得规范作用微乎其微。
在一位直播平台资深DOTA运营看来,ACE在一定程度上完善了行业规则、保障了选手的基本权益,但是由于ACE是自发性的公益组织,背后并无太深的背景,就导致了ACE时常会被少数豪门俱乐部所左右,影响其决策。Wings解散后,愤怒的玩家改编了ACE的百度词条,“G.TMD.ACE”的英文简称保持至今。
与成绩一起下滑的,还有DOTA的热度。尽管玩家在多年前就开始自嘲DOTA1和DOTA2为“Dead Game”,但是2016年之后,“Dead”或许才真正来临。
2017年,DOTA2同时在线人数跌破100万,今年直接回到了2014年70万人的水平。Esports Charts网站给出的结果显示,2018年两项官方举办的世界范围的赛事中,DOTA2最重要的TI赛事最高观众数还不及LOL第二大重要赛事MSI季中冠军赛。但是,TI8赛事拥有更多的国外观众,国外平均观众数量远高于LOL。从这个网站的情况来看,DOTA2在国外现在比国内更受欢迎。
国内直播平台的数据也反映了DOTA2国内热度的下滑,无论是活跃主播数量、新增主播数量,还是总人气等,DOTA2在直播市场均面临着现实的困境。“直播观察”的数据显示,国内DOTA2流量最好的斗鱼平台开播数935个,排名第二的B站仅有302个;而吃鸡的开播数则达到了6863个,王者荣耀更是达到13427。
DOTA2如今的危机不亚于当年的DOTA1。2013年,随着WCG的停办,辉煌的DOTA1时代逐渐落幕了。一直到现在,DOTA1地图更新缓慢,职业联赛已经停办,只剩下第三方举办的小型赛事,影响力不复往日。健康的赛事体系对电竞游戏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然而V社引以为傲的赛事体系也开始逐渐出现问题。
一方面,2016年之后,TI奖金在总奖金池的比重从55%上升到66%,第三方赛事的数量和奖金总额出现严重下滑,这意味着越来越多的第三方赛事受到波及。另一方面,绝大多数DOTA2队伍无法参加TI的,为了生存和成长,他们就必须多参加第三方的中小型赛事。前述资深运营解释说:“去年虽然V社的积分赛事很多,其实真正意义上的第三方赛事已经不存在,导致了很多中小型俱乐部和选手无赛可打。”
DOTA2吸引职业选手参与其中是巨额的奖金,但是DOTA2的“贫富差距”也越来越严重。目前,2590名DOTA2的职业选手分享了969场赛事的奖金,但是收入最高的10位职业选手奖金收入占到了总收入的20%。在官方给出的战队积分排名上,收入最高的VP战队可以拿到233万美元的收入,最低的http://Echo.Int战队却只有6000美元的收入。
除了内部发展的原因,DOTA2在中国还需要面临端游电竞的外部“寒冬”。伽马数据显示,中国游戏用户规模自2015年开始便呈现个位数增幅,趋于饱和。与此同时,艾瑞咨询的数据则表明,2017年电竞整体市场规模突破650亿元,移动电竞市场占比迅速提升,在2017年达303亿元,已经和端游电竞市场占比持平,移动电竞正成为新的资本关注的蓝海。
2017中国电竞市场规模
和2009年新兴电子竞技项目崛起一样,如今的电竞游戏正在向着娱乐化和低门槛的方向发展。DOTA2却成为一个游戏操作难度高,赛事专业化程度高的电竞项目,年轻人更多的选择节奏快、时间短的游戏,不少坚守下来的玩家则已不再是当前游戏市场的主流目标群体。
“虽然已经两年没玩过这个游戏了,但是去年决赛的时候,我和一些打了很多年DOTA的朋友在三里屯一个酒吧从晚上开始连着看了十几个小时直播。今年都三十岁了,熬不动夜了,我还是买了一个小绿本支持比赛。虽然平时也不太看直播了,但是明年在上海的决赛还是会请假去的。”一位有过超过8年DOTA游戏史,但是现在已经不玩这款游戏的玩家赵鹏翔在接受毒眸采访时说道。